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暖才文学网 -> 侦探推理 -> 瞭望点正文 8.踏上旅途 - 8.7 世界很大，时间很长（下）
- 李老师坐在幽暗的会议室里，整个室内似乎只有桌上的全息影像在散发着光芒。www.83kxs.com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——或者说他的全息影像严肃的说道：“刚才‘瞭望’释放了一位年轻人，却并没有让他走出实验室。这是怎么回事，李老师？你是当时唯一和他接触过的人。而且，你和‘瞭望’的关系似乎不错。”
“瞭望”——中年政府大员并没有说成“叶老师”，虽然通常情况下，大多数人、也包括李老师自己，喜欢用“叶老师”指称代表“瞭望”与外界沟通、看上去和叶老师并无二致的那个人物。李老师心中只觉得有些微妙的讽刺，脸上还是疲惫和冷淡，说道：“或许叶老师是想证明自己的善意。”
“善意？如果它真的有善意，难道不该释放更多的人质吗？”另一个西装革履的官员说道，他显得更年轻一些，也更不耐烦。他看了一眼一旁的那位中年高官，又道：“如果我们一直做好武力行动的准备，那个年轻人现在就已经获救了。”
“那么其他人呢？你要如何保证‘瞭望’不会兑现它的威胁？”
一个穿着军装的高官说道，“至少目前为止，‘瞭望’在其他方面表现的十分合作和友善，但它恐怕也不会继续退让了。”
“至少在替换计划大部完成之前，我们还不能对‘瞭望’动手。”
在会议桌的一端，一个年轻少女说道，“许多行业和领域对‘瞭望’提供的服务有较深的依赖，而且从来没有备份系统来应对‘瞭望’突然宕机的情况。所以目前的当务之急，就是在这些行业和领域建立和接入能够暂时应付差事的另一套系统。这样，‘瞭望’和我们议价的能力就会越来越低。”
“但‘瞭望’不会对此没有察觉。”青年官员说道。
“它当然有所察觉，但在还不能撕破脸的情况下，它对于切香肠战术也没有什么很好的反制方法。或者，它认为等到了替换计划快完成的那天，它的目的可能已经达到了。”少女又淡然道。
“所以，满足她的要求说不定是个更快的方法。”又一人狡黠而无奈的笑道。
“但目前我们还是不知道叶老师的要求到底是什么。而如她自己所说，这个答案需要‘瞭望’内的人去寻找，这又要何年哪月呢？”
中年高官冷峻的说，向李老师一看。李老师便沉声道：“目前来看，叶老师似乎对游戏内的一群玩家比较照顾，或许，是希望他们能够找到答案。”
“就是那个被释放然后又回去的年轻人吗？这就是他回去的原因？”
“可以这么说，他希望能自己找到回家的路，而不是坐着等待救援。而且，他的朋友们都还在‘瞭望’里，他不会抛下他们。”
李老师答道。诸位官员和专家们面面相觑，那位青年官员冷淡的一笑：“英雄啊，不过英雄通常都是不成熟的。”
“不过，如果他们真的能在‘瞭望’里找到答案，说不定真的比替换计划更快。而且如李老师您之前所说，叶老师的心愿恐怕并不昂贵、只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和远见才能实现，也就是说，需要我们这样的专业人员来实现吗？果真如此，倒也能解释叶老师和‘瞭望’的所有举动，她不像是为了金钱、权力或地位而要挟社会，更像是因为爱和真理而考验这个世界。”
美丽的少女轻声说道，冷若冰霜的脸上也有些动容——或许既是为了王玄，也是为了叶老师。
“爱和真理……”中年官员若有若无的一笑，像是在戏谑，又似乎意味深长。他又叹了一口气：“即便如此，她也不能如此威胁全社会。更何况，他们需要多久才能找到答案，我们又要多久才能实现？”
“在那边的时间是这里的十二倍，也就是说即便他们花了六年时间找到答案，对于我们来说也只是半年。”
李老师沉声道，也意味深长的看着大家，“这或许也是叶老师的善意吧。”
“善意……你没必要总是替叶老师说话。”青年官员笑道。
“总之，替换计划和寻找答案两边都不能耽误。能在人民群众几乎遗忘和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和平顺利的解决事件，是最好的结果。因此，如果叶老师的要求对社会并无太大的威胁，我们应该尽量为她实现。”
少女又说道。不多时，会议便结束，一个个全息影像陆续退出，只剩李老师还有他的中年同事坐在桌旁，以及——少女的全息影像依旧坐在那里。她的手似乎摁在远程会议仪器的某个按钮上，看向李老师说道：“李老师，您认为叶老师的心愿可能是什么？在委员会所有人中，您最了解她。”
“恐怕负责调查她生前经历的安全部人员才最了解她吧。”
“但安全部不会把调查结果和分析报告告诉我们。就算您不知道具体的答案，也可以告诉我们一个大致的方向，我们好立刻开始准备。”
“假如我猜错了呢？”李老师微微一个苦笑。
“那也没有办法，我们必须抓紧时间。您也不用担心我们现在的通话会被监听，因为就算被听到了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少女又轻声说道，那样冷峻却又婉转清新，瓷娃娃一般脸虽然冷若冰霜，却也透露着神明一般的慈悲，一双冰晶般的双眸直视着他。
在城南要塞巨大的城堡里，王玄来见保民官最后一面。清新的阳光从高高的窗户洒入高大的花岗岩大厅里，保民官在沙盘地图前踱步：“宝库里的财物还未清点完毕，但属于你们的一部分已经先存到王国银行里了。”
“多谢。”王玄只是一笑道。保民官又看着他微微一笑：“你们还真是高风亮节啊，若是别的贵族打下了这么大一座城，少不了要狮子大开口的。你们立下了这样的军功，就是问萨克森王国要一片封地，或许大王也会答应。”
“实不相瞒，我确实有这个想法。”
“那你就要亲自去白岩城跟阿尔弗雷德大王说了。”保民官又笑道，但他脸上的神色转即又变得有些严肃，又煞有介事的一叹，“说实话，我还指望你们能多留一段时间。虽然威海姆已被夺回，但来自北方的压力还是巨大。”
“元老院应该已经知道战役获胜的消息了，他们没有说什么吗？”
“我昨天接到元老院和皇帝的飞鹰来信，他们依旧坚持让军团尽快撤离，但也理解我的建议，所以他们想了一个折中的方法——让我们尽快对北方发起一场反攻。”保民官又轻轻一叹，讽刺的一笑。
“尽快——也就是说没有要求具体的时间。”王玄狡黠的微微一笑，“在我们的故国有一句老话‘将在外，军令有所不受’。比起听宣不听调，战争惨败、全军覆没的后果恐怕严重多了。你也要为军团和帝国负责啊。”
“呵，是啊……”保民官也意味深长的一笑，讽刺的叹了口气。
“更何况，我们也不是会立刻离开北方，以后也会以其他形式协助军团的。”
“这样便好。”保民官又深长的叹道，背着手在桌边踱步。王玄看着他的背影，也深知他的担忧——元老院里那些老头，还有那个刚愎自用却被人捏着鼻子耍弄的年轻皇帝，害怕这些军团将领的权力太大，又承担不起军团继续在边远疆域驻扎的消耗，所以希望保民官能尽快回国，回到他们的监视和控制之下，同时希望在保民官带兵回国之前，先通过战争削弱军团的力量。至于帝国遭受的损失——在蛮族的刀剑搁在他们脖子上之前，谁会在乎呢？
“那么，我就先告辞了。”王玄又道。保民官回头看着他，诚恳而深沉的说：“那就祝你们一帆风顺。”
“来日方长，我们后会有期。”王玄坦然的点头道，便转身离开。
王玄策马行出要塞大门，路过商业街时向铁匠铺望去，只见铁匠铺门窗紧闭，寂静无人。他也不知亚伯有何打算，只是继续向城中而去。经过河边林地时，他看见艾登和几位同伴在水边放马，罗德也在一旁靠着树同他说笑。他们都穿得整齐严实，马匹上都披挂着大小包裹和武器行头，似乎是做好了出远门的准备。两人见王玄骑着马前来，便都端正站姿向王玄点头致意。
王玄在一旁跳下马，微笑道：“已经做好决定了？”
“是啊……我们这么些日子来都承蒙大人照顾，大人盛情如此，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好拒绝呢？”艾登一笑道，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，似乎在给自己鼓起底气。罗德也笑道：“反正黑龙谷也安宁了，村子也不缺我这个人手。跟着大人和各位出去游历一下，又有什么不好呢。”
“那就这么说定了。食宿和租船的费用可是很贵的，我都真金白银的替你们掏了，你们如果临头打退堂鼓，这个钱你们可还不起。”
王玄随和又狡黠的说道。在场的众人都爽快的笑道：“那当然不会。”
中午时分，大家都在瀑布关东区的河畔集合。河面平静宽阔犹如一片湖水，倒映着清澈的天光云影。两岸码头上游不远，宽阔的河边上是一道低矮而长长的瀑布。河水翻过溢流坝而落，犹如万斛珍珠，发出轰隆而悦耳的涛声。向东看去，越过参差错落的楼宇和屋顶、还有远处的红色花岗岩城墙，依稀可见城外山下的林海，以及山口之外如同一片碧海的广阔原野。城市两旁高山耸立，两山之间是一片蔚蓝的长天。
石砌码头旁停泊着两艘近五十米长的内河帆船，有着土红色的帆与船身，是威河上常见船只中最大的。若非如此，恐怕不足以容纳王玄一行共几十人、以及他们的马匹和物资，并提供足够舒适的空间。
艾登和他的兄弟们正牵着马登上跳板，走进船舷上的舱门。王玄等人在码头上，正同雷伽利亚等人道别。雷伽利亚说道：“我们过两天也要出发去隆德纽姆，不过那时候你们恐怕也离开了吧。”
“我们以后也会回帝国那边，或迟或早。”王玄也说道。
“山高水远，地久天长，以后还会再见面的。”雷伽利亚郑重的一拍王玄的肩臂，微微笑道。这时众人又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马从码头岸上的大道经过——正是艾丽卡。她穿着朴素而美丽的便装和大衣，披着棕色绣花斗篷，马具上也挂着大小包裹和一把一手半剑。她在一旁下马，王玄笑道：“你也打算出门吗？”
艾丽卡淡淡抿嘴一笑，轻轻一叹，似乎有一丝惘然，沉默片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，然后说道：“是啊……我想我也该离开了。”
王玄若有所思的轻轻一点头——也许艾丽卡只想作为一个平凡的少女生活下去，而现在整个瀑布关都知道她有着并不普通的来历。或许她只能再换一个地方生活，在那个地方，人们只知道她是一个乖巧美丽的少女。
“和朋友还有曾经照顾过你的大家都道别了吗？”王玄又轻轻笑道。艾丽卡闻言一颔首，稍稍有些动容，晶莹水灵的双眼似乎在微微闪烁：“都……道过别了。想来大人您也是今天离开，所以我也干脆上路吧，虽然不是同路。”
“她们会很舍不得你的。”王玄又道，向码头岸上的街角一瞥。在那里，有几位姐妹和阿姨的身影，越过人来人往的街道看着艾丽卡。虽然隔着一段距离，王玄似乎能看到她们脸上的不舍和悲伤。他暗自向她们微微一笑，又对艾丽卡说：“那么就祝你一路顺风吧。后会有期。”
“诸位保重，后会有期。”艾丽卡轻轻一点，轻声道。王玄正要转身，却又听一阵轱辘的声音和马蹄声，便见一个人赶着一匹马的小马车赶到码头，马车上坐着两位半身猫人，堆着各种家什和行头——来者正是亚伯。他跳下车，喘了一口气，好似终于赶上了末班车一般，看着王玄有些拘谨而尴尬的笑着，牵着马车向众人走来。他又一看艾丽卡，脸上的神色仿佛须臾间凝固了一下。然后两人相视而微微一笑，轻轻一点头。
“怎么，终于下定决心了？”王玄一笑道。亚伯叹了口气，又回头暗自看了一眼艾丽卡，只是无奈的一笑道：“我给宿营长和保民官留了一封信了，就说我要离开了。毕竟，我也不会随军团一起回帝国。”
王玄又一点头，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艾丽卡，又看了看两位还有些茫然的半身猫人，也不露声色的淡淡一笑，一拍亚伯的肩膀：“那么就上船吧。”
他一边转身，一边又向艾丽卡点头一笑。艾丽卡也看着两人，再次微微一笑。
一行人终于浩浩荡荡的登船，把马匹都安顿在船舱的畜栏里。船员们一边吆喝着一边解开缆绳，放下船头船尾的三角帆。王玄登上甲板，帆船开始缓缓驶离码头。他站在船舷，只见码头上是一片来送行的人。大家相望而笑，最后一次招了招手。看着大家的脸庞渐渐远去，熟悉的音容渐渐模糊，王玄也深吸一口气，抬头看天长长一叹。长天蔚蓝高远，似乎旅途才刚刚开始。